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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视“学术泡沫”与学术期刊的关系

   日期:2019-11-24     浏览:20    评论:0    
核心提示:为了配合大量泡沫论文的发表需求,它们或者扩大容量,增加期刊的厚度,压缩文章的篇幅,以容纳更多的发表者;或者降低门槛,放宽

为了配合大量泡沫论文的发表需求,它们或者扩大容量,增加期刊的厚度,压缩文章的篇幅,以容纳更多的发表者;或者降低门槛,放宽要求,把期刊变成没有思想、没有选题、只剩操作的发表“裸台”;更有一些期刊干脆明码标价,收取所谓的“版面费”,说穿了就是零敲散打地出卖其“担保权”和“鉴定权”。

 

泡沫之谓,用自然科学的话说,是指分散在液体和固体中的气泡,这种气泡一多,液体或固体的体积就会膨胀,内部结构便因此而疏松或空虚。学术泡沫之谓,是指混杂在学术真知中的假问题、假材料,以及以此为内容的论文、著作、会议、评奖、转载、排名、鉴定等等。它们也像气泡一样,把学术真知的“体积”无限撑大,而内部却空空洞洞。学术泡沫不等于学术不端,前者涉及学术能力,后者涉及学术道德;但如果学者都忙于生产学术泡沫,不仅说明学者的无能,更表明养育这个学者群体的时代的平庸以及民族精神的钝化和衰退。因此,从学术全局而言,学术泡沫对学术的蛀蚀,将比学术不端更加深入全面,因而也更难揭露、更难整治。

 

近几年来,在举国谴责学术失范的声浪中,学术泡沫虽然已经像学术不端一样声名狼藉,但实际上,它仍像臭豆腐,闻着很臭,吃着很香:它给一些人带来的何止是学位、职称、课题、奖金,甚至还有令人炫目的学术权力与“大师”头衔。这不能不使人想到,要根治学术泡沫,就要从产生它的机制、体制和生产者主体开始。于是我们看到在今年的全国政协会议上,就有诸多代表对学术的行政化发难。在这种行政化体制下,无论是教学、科研并重的大学,还是专事科研的社科院系统,都抛开学术自身的规律,建立了一套数字化的考评指标,它的要害就是脱离学术真知而片面地以论文数量为评判标准。行政化领导无疑从制度上鼓励了学术泡沫的生产。它迫使高校教师与科研人员只顾追求数量的达标,而把学术问题、材料的真假放在第二位,甚至完全抛弃。对此,政协委员、北京大学教授葛晓音说得最为率直:“目前很多学术泡沫都是高校的教师制造出来的,这和高校的评估机制有很大关系。”“现在我们都感到被牢牢地束缚在整套评估机制里面,抑制了创造力的发挥。”(参见《中国社会科学报》nth="3" day="9" islunardate="False" isrocdate="False">2010年3月9日第4版)这样,行政化领导—量化的考核指标—“被牢牢束缚”的广大学者,三者之间形成了泡沫生产的逻辑关系。在这一逻辑关系中,学者群体不仅完全失去了他们引以为豪的学术主体地位,而且更重要的,一旦丧失主体身份,就等于丧失了学术的尊严,于是他们便被动卷入泡沫生产的逻辑怪圈之中:为了应付达标,便要追求论文数量;庞大的数量又转化为行政化领导的GDP政绩;GDP政绩又使行政化领导更趋强势;强势的行政化领导反过来进一步在数量上对考核指标提出更高的要求;于是学者们开始新一轮的“应付”达标、追求更高数量的恶性循环,而学术泡沫也就随之一圈圈地放大。因此,“怪圈”之怪就在于学者为争取尊严与地位的努力在这一逻辑关系中全部被异化为束缚自身的力量,而且努力越大,束缚自身的力量也越大。

 

但问题还远不止如此简单。如果说,泡沫生产的逻辑怪圈仅仅包含行政化领导、量化的考核指标与被考核的学者的话,那么,整个生产过程就一定是充满痛苦,被动的生产者就会消极怠工,乃至停工停产,于是“怪圈”就运转不起来。但事实上很少出现这种情况,甚至连像葛晓音教授所说的“学者们疲于应付”的感觉也不是最普遍的,吊诡的情况恰恰是,许多学者非但不痛苦,反而“乐此不疲”,看到自己的“成果”使统计表上的数字连连上升时,还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这是为什么?原因就是我们忘记了这个泡沫生产的逻辑怪圈还有一项重要元素,这就是泡沫生产有一个相当强大的奖励系统。它的作用不但是满足生产者物质的、功利的欲求,而且还会造成一种错觉:学术并无泡沫,而且还有大量精品。因此,如果说,此前学者们对自己为追赶指标而粗制滥造的行为还有某种良心的自责,甚至是隐隐的痛苦感与羞耻感,那么现在这些感觉随着奖励系统的启动彻底消除,反而被激发起更高的泡沫生产的热情。

 

这个奖励系统包含了泡沫生产的发表机制、转载机制与评奖机制以及种种由此延伸的奖励项目。理性地说,发表、转载、评奖并不必然地与泡沫生产相连,正常的学术活动也都需要,而且,发表、转载在正常的学术活动中与“奖励”无关。但是,当它不幸坠入泡沫生产的逻辑怪圈,成为其中的一个重要环节的时候,它的正常功能就被泡沫生产所异化。比如学术的发表机制,正常的“发表”,其功能是传播与交流,而作品是不是成果,要在交流中由学术的共同体来认定;但在泡沫生产中,情况就被颠倒过来:凡发表即为成果,凡发表即可得到相关单位的物质奖励,少则数百元、数千元,多则数万元。这样做的要害就是排除学术共同体的认定,把“发表”异化为成果的担保者与鉴定者,而转载、评奖说到底也就是以此为前提把异化进一步放大而已。于是,在泡沫生产逻辑怪圈的作用下,发表、转载、奖励的正常功能被压制,而它们的异化功能却疯长起来。比如,“发表”作为担保者与鉴定者大大抬高了学术期刊的地位,也推动了近些年来学术期刊的所谓“改革”:为了配合大量泡沫论文的发表需求,它们或者扩大容量,增加期刊的厚度,压缩文章的篇幅,以容纳更多的发表者;或者降低门槛,放宽要求,把期刊变成没有思想、没有选题、只剩操作的发表“裸台”;更有一些期刊干脆明码标价,收取所谓的“版面费”,说穿了就是零敲散打地出卖其“担保权”和“鉴定权”。于是,在学术期刊这一杠杆撬动下,“钱”与“成果”相互生发,把泡沫生产的“发表”功能发挥到极致。

 

由以上分析,我们会惊讶地发现,学术期刊与当前学术泡沫的泛滥有着密切的关联。正因为有学术期刊的参与,学术泡沫的生产才建立起完整的生产系统,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中国每年进入成果统计表的250万篇“学术论文”,篇篇都是由学术期刊“发表”出来的。谁都知道,这个庞大的数字之所以没有给国人带来应有的自豪感,就是因为其中充斥着太多的学术泡沫,从这个意义上说,学术期刊很多精力都白白地浪费在漂洗与包装泡沫之上。对此,学术期刊不应作认真反思吗?

 

当然,我们也欣慰地看到,即使如此,仍然有不少期刊坚守学术信念,以学术问题为前导,确立学术研究的主体性立场。他们清醒地看到,学术期刊只有彻底摆脱这个泡沫怪圈所设定的奖励系统,还学术期刊以学术的本色,才能称得上是无负于时代的真正的优秀期刊。

 

  (作者单位: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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