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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教学与研究》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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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的感伤情结与《日出》的悲剧性
发布时间:2024-06-29        浏览次数:50        返回列表

任何一部优秀的作品都是作家的主观情感与客观生活相交融的产物。作家的主观情感、对生活的认识评价、审美理想以及作家的个性气质都在作品中有着若隐若现、或多或少的体现。对曹禺的《日出》而言,他的那种忧郁气质、感伤情结渗透其间,从而表现出感伤的悲剧特点,并通过作品的人物形象、结构内容等体现出来。

曹禺是忧郁的、感伤的。他的感伤源于他的苦闷,来自于他的家庭、苦难的社会及个人敏感的气质。这种苦闷感伤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从曹禺的家庭来看,他的家庭生活应该是优裕的。家中有佣人、长工、车夫、店铺,然而优裕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增添欢乐,反而成为他痛苦的渊源了。

这种痛苦来自他的父亲,来自于他的家庭。他的父亲万德尊曾做过黎元洪的秘书,后来到天津做了标统。但万德尊官运时刻与政治局势联系在一起,并不一帆风顺。1923年黎元洪下台后,万德尊从此一蹶不振,精神潦倒,心灰意冷,脾气也愈来愈暴躁,动辄发火骂人,对什么都不顺眼,他内心的苦闷给他的家庭带来了沉闷压抑的空气。这种抑郁的家庭气氛给曹禺的内心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二)曹禺的感伤还来自他失去生母的苦痛。他生性忧郁、敏感、孤独,家庭的压抑,甚至仆人的飞短流长也伤害着他。曹禺生下来三天便失去了生母,痛苦、忧郁、感伤在他的心灵里渗透着、蔓延着,前所未有的悲哀和痛苦弥漫着。这使他的童年更加忧伤。他常说:“我从小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心灵上是十分孤单而寂寞的。”失去生母的痛苦随着年龄增长蔓延着、扩展着、凝聚在心灵的深处。

(三)曹禺早期传统的私塾教育是烦闷的,然而大量的“闲书”的阅读却将感伤注入在他的血液中,并在他早期的作品中得到体现。

曹禺的启蒙老师让曹禺死记硬背,这种陈腐的封建教育方式使曹禺觉得像鸟进了笼子,闷极了。他厌恶、痛恨这种教育内容与教育方式。但颇有文学兴趣的父亲的大量的“闲书”却让曹禺得到快乐。他读《红楼梦》等古典名著,《红楼梦》中的“葬花”词那种悲凉伤感的味道渗入他的情感,并郁结在他的血液中。后来上了南开中学,接触了郁达夫的一些作品,觉得郁达夫的作品与自己的心灵有一种契合,因而十分推崇郁达夫,并模仿《沉沦》写了一部十分感伤的小说――《今宵酒醒何处》。

曹禺的这种感伤情结在他后来的创作,特别是解放前的创作中,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体现。《日出》则是最能体现曹禺感伤情结的一部悲剧。

曹禺与生俱来的感伤成为他敏锐的洞察力和创作的动力,这种感伤情结体现在作品中具体表现为悲剧的人物形象和悲剧的结构。以下就试从这两个方面来阐述:

(一)陈百露就是曹禺精心塑造的一个悲剧形象。他的感伤情结在陈百露的性格中则表现为感伤、孤独、苦闷、向往光明而最终陷于失望,厌恶黑暗而无力反抗的感伤情结。

她年轻、美丽,是一个个性解放的女性。她热爱生活,热爱美,她也曾做过许多关于爱情的幻想。与诗人的结合带来的物质生活的贫乏,失去了恋爱时的新鲜感,生活显得平庸,这使她的希望变为失望。在她的眼里,平庸、琐碎的物质生活变得像铅一样的沉重、黯淡,物质负荷过重,精神的翅膀就不能飞翔,平庸无聊的感觉暗暗地滋生,但这并不足以导致与诗人的分离。真正促使她与诗人分离并最终走上堕落道路的是另一场潜在危机的引发,与诗人结合前,她曾经有过一段社会明星、电影明星之类的生涯。当时她为了追求婚姻自由,个性解放而放弃这种生活。但在这时她单纯的心充斥着不安定因素,当爱情的甜蜜与新鲜感满足了她爱情的欲望与憧憬时,平淡、无聊的情绪产生,她对生活失去了新鲜感。精神失望、空虚,物质刺激的欲望乘虚而入,致使她与诗人的隔阂越来越大,从而在她人生道路上撒下了第一颗悲剧的种子,并影响戏剧开幕后的生活。

陈百露那样的热爱生活,热爱美,然而丑陋的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憧憬梦幻里拉到现实中来,她是那样的忧伤,甚至绝望。曹禺像陈百露一样热爱美,追求美。他在惠中饭店看到许许多多像陈百露那样的交际花,以及围绕着交际花活动的那些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各式人物。与此同时,到处都是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在那里受苦受罪,挣扎在死亡线上。深入三等妓院调查看到的惨景更是让曹禺失望。他看到的是像宝和下处一样阴暗污秽的棚子里,腊黄苍白没有血色的妓女畜牲一样过着非人的生活。也看到了翠喜那样善良的女人为了养家糊口,一次次地像商品一样出卖自己的身体。那里没有廉耻,只有丑陋、污秽、黑暗,留给曹禺的是无尽的苦闷、感伤。长期郁结的苦闷、忧伤喷在作品中形成了陈百露、翠喜这些想往好里过,黑暗的社会却将她们一次次地抛向痛苦的深渊的悲剧形象。

曹禺目睹了许多梦魇般可怕的事件,他厌恶痛恨这像铁一样的黑暗,但他却无法打破这样的黑暗。他失望、痛苦、感伤,他思考着,却又很茫然,在他的作品中他含着泪将陈百露带上死亡的道路。陈百露之所以走上这样的一个悲剧的道路,正是因为她无力反抗黑暗。正如他对方达生所说:“不是我们允许不允许金八他们活着的问题,而是金八他们允许不允许我们活着的问题。”她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她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并有着清醒的认识。她要求独立、自由,但最痛苦的也莫过于有着希望而无力改变自己越陷越深的悲剧命运。如黑格尔所说的:“真正的悲剧情节的前提需要人物已意识到个人自由独立的原则,或是多少需要已意识到个人有自由自决的权利到去对自己的动作及其后果负责”。她希望有人拯救自己逃出苦海,她有着幸福理想生活的憧憬。在方达生面前,她内心的希望开始升腾,因为支持她在昏沉的生活中活下去的是心中的等待,“等待有一天幸运之神会叩开她的门”来叩开她心灵之门的是方达生,但问题并不在方达生爱情的真假,而是陈百露能否通过爱情获得幸福。因为她失败过,而导致她失败的原因是资产阶级的物质生活在她身上烙下桎梏般的深痕,资产阶级的寄生生活使这只迷途的羔羊在人生道路上越走越远。寄生豪华的生活使她丧失了自由飞翔的能力,她只能安于金丝笼中鸟的生活,希望终于化为灰烬,绝望的情绪盘踞了整个心灵,“新我”战胜“旧我”,“绝望”战胜“希望”,性格与社会的双重悲剧把陈百露的悲剧推向高潮。陈百露想活而不能活,不愿死却不得不死。

曹禺在那种日出前的渴望与黑暗现实的矛盾冲突中找不到出路,看不到光明的苦闷与感伤集中地表现在一句话中:“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

(二)《日出》作为一出悲剧,在结构上是一悲到底,以悲剧结局。“它将高度压缩的板块运动形式,一幕幕向高潮逼近。”对于这出悲剧的结构,曹禺决心舍弃《雷雨》所用的结构,不再集中于几个人物身上,用他的话即:“我想用片段的方法写《日出》,用多个人生的零碎来阐明一个基本观念,即第一段引文内‘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也就是这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社会’。因为挑选的题材比较庞大,用几个故事做线索,一两个人物为中心自然比较烦难,无数的沙砾积成一座山丘,每粒沙都有同样造山的功绩。在《日出》每个角色都应该占用相等的轻重,合起来他们造成了印象的一致。”

他们萍水相逢,走在一起,并通过他们各自的经历显现出各自不同的生活片断和命运,从而构成一个完整的“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画面。这种开放式的结构将广阔的社会生活纳进一个小小的旅馆,通过陈白露联系上层社会罪恶性、宝和下处地狱般的惨景,并截取生活的种种横断面:黄省三想活而不能活,想死不能死得痛苦;小东西绝望地自杀;翠喜的悲惨生活;金八无形操纵的魔爪;潘月亭纸醉金迷的作乐;庸俗可笑的顾八奶奶等,这些生活片断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损不足以奉有余”的血淋淋的场面。这种开放式的、横断面式的结构,便于作者更好地反映生活画面,悲剧的面放大了,也全面地反映了那个悲剧性的社会。

曹禺用一颗感伤的心,将目光投向社会的各个方面,展现社会的悲剧。这种悲剧结构显然与他郁结于心的感伤是分不开的,而悲剧性的内容与结构,也就形成了这样一部完美的悲剧。

由上分析,可以看出,曹禺的喜剧参透着感伤主义的情结。曹禺丰富的人生经历,生活素材,广博的生活知识,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使他继《雷雨》后,将目光投向更为广阔的社会生活,反映更为深远的社会层面。因他沉闷的家庭而形成的感伤的个性气质在他的作品中表现出悲剧的特点,并从人物形象、结构的安排中体现出来。正因为有这样震撼人心的悲剧特点,所以曹禺的戏剧有着强大的艺术感染力,以及丰富深厚的社会人生价值,从而引发了人们更多的思考。

管红梅,教师,现居江苏建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