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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作欣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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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拳”
发布时间:2018-02-08        浏览次数:45        返回列表

张枣1996年写此诗时,已去国11年。故土故人、逝水流年、事物风华,都凝动于诗人的诗中,被“燕子似的元音贯穿”(张枣:《云》)着。凝定为中心的“祖母”形象,是张枣给“元音”[来自wwW.lW5u.coM]的另一个更形象命名,具有更活泼的感性魔力和更逍遥的象征力。

刚刚开始第一行,诗的玄思性与日常性就在词语的雀跃中开始各自清晰的合奏,却又增殖出高于二者的清晰悦耳。在德国的夜晚,客居此地的诗人,在时区差异激起的孤独伤神中,思念祖母,思念着“中心”。“西边”一词,除了点明“非诗”的日常现实的枯燥之外,还暗示了诗人写作的非汉语处境。“祖母的清晨”在这里“憋”着悄声细语、绵里藏针的诗歌宣言,即非汉语处境中诗人孤寂的汉语“相思”病。

但这心病很快就被接下来的诗句减弱了:“她起床,叠好被子,去堤岸练仙鹤拳”。笔下的“祖母的仙[来自wwW.lw5u.cOm]鹤拳”包含着对汉语诗曾有的帝国式的强大美感和甜蜜的梦想,甚至还夹杂着庞德式的东方诗意嘴挪术。在一切皆流的世界里,如卢克莱修说的那样,“必须寻找新的词来适应事物的新奇”(《物性论·序诗》)。“仙鹤拳”则是诗人在异文化天地中为“异”感寻找到的因地制宜的新命名。

张枣笔下的“祖母”,要在“空”中如“鹤唳”一般“冲天一唳”——这正是诗人在“空”境搏击的象征。张枣常常将“空”抒写为现代汉语诗人的本质性处境,“仙鹤拳”象征的,正是诗对于“空”的一切美丽言说。

超越练拳的肉身地建立起的这个原型般的“中心”,正因“空”而来。这个“中心”如何“贯穿”“空”的世界?诗人斩钉截铁地抛掷出更辽阔的空间感:“给那一切不可见的,注射一支共鸣剂,以便地球上的窗户一齐敞开。”“注射”这个动作的发出者是谁?是祖母的仙鹤拳,是“我”,也是诗歌自身。憋着午夜的“我”,与“祖母”的“仙鹤拳”所凝定的“中心”散发出的磁力形成的想象力磁场,被诗人具体化为“共鸣剂”。中国古典式的物感“共鸣”与充满现代科学式的物感的“剂”组合,构成了一个高级而新鲜的诗学命名。张枣的“共鸣剂”,正是对“祖母”和她凝定的“中心”的现代召唤。

在这句诗中,出现了一个隐蔽的“看见者”和一个“不可见的”世界。而诗人在呈现“看见者”和“一切不可见的”时,则融会了现代科学世界感和中国古典思维,来呈现这种隐秀。具体来讲,第二节中的看在这里被设计成两个层次,第一层是“我”的看。我看到了细胞中的众说纷纭,并看到一个更小的“谁”在“挖”向事物“莫名”的尽头——“谁”是诗歌接近事物本质的一个象征,也是对现代科学精密性的戏讽。正因为这种细“看”,“看”者成为见微知著的齐物者;在第二层里,第一层中的科学之看和想象之看,都成了一个浩大的“看”者所看的对象。在层层之“看”叠成的“看”的共鸣器中,头戴矿灯的“谁”和“O”,都与第一节中的“空”相呼应,最浩大的看者,看到的正是莫名之空。而空纳万物,“螺旋体”、湿腻的“O”,如老子笔下的“玄牝”,是生命源泉的朴素象征,但又充满现代认知式的精密,“O”也是一个“元音”。这源泉之满,让这一场关于“看”的戏剧溢出了幻境,使得诗人的处境变得鲜艳起来。正是由“一个被发明的中心”引发的“看”的戏剧,让意识到存在本身的诗人感到了时日之满:“室内满是星期三。”

第三节再次回到第一节的情景中,是德国的“春风”,还是中国的“春风”?事理上都成立。如果是德国的夜晚的春风,正好与“眼睛嵌入夜之阑珊”衔接,如果是中国的春风,则回应第一节,这应该是一阵春寒料峭的风。回到此诗的诗意逻辑中,则是诗人的孤独思念转换为美学激情之后含有的温暖春意。“篮子里满是青菜和蛋”一句,既是对上一行焕发的春意的张扬,也显示了一种物态与诗意的混融。后一行中的“鹤立”也是如此,同时呼应了第一节中的“仙鹤拳”。自此,第三节中的“看”,已经和第二节中不同。第二节之中,由第一节引发了一场科学之“看”与诗歌之“看”之间的争议,而到第三节中,已升华至“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之“看”,这“看”里“憋”着的,是一种协调与突破的激情并发的世界观。

至此,诗人笔下的“诅母”形象,成了一个诗艺的起源者、演绎者和承载者。值得细说的是“小偷”,这里堪称妙笔。从此行开始,第三节开始进入一种戏剧性:小偷嬉笑着偷祖母的桃木匣子这一情节中,诗人童年的甜蜜记忆,闯入“我”和“祖母”的对话之间。似乎搅乱了此前形成的对照格局。正是这种“闯入”,让诗克服了线性的生命感的拘囿,成为经验、记忆和幻想的共鸣器,融化了它们之间的一切不和谐。同时,以此形成的“圆”,却是协调与突破的悖论的结果,这其中,高超地显示了生命处境的永恒困惑,悲喜交加的世界,永远呼唤着不倦的心智与之形成更大的和谐,“仙鹤拳”正是其中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