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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忧郁低回——王小妮近年诗歌述评
发布时间:2018-02-08        浏览次数:46        返回列表

常如瑜

王小妮的诗歌并非如其名字那样:柔媚、温馨。相反,她的诗作总是透射着桀骜不驯的个性,她以某种令人“难忍”的姿态,在传统女性的温婉之外赋予诗歌某种激烈的表达。阅读者更像是在陡峭的诗行中感受词语的侵袭。

她将语言搅拌起来,变成一把手术刀,锋利的刀口划开诗歌的世界。接着又以忧郁和优雅的方式低吟悲怆的记忆,产生与诗意相关的所有意象的律动。但是,她的诗意绝非停靠在喧哗和骚动的浮华的表层,在那看似复杂的诗意的尾声,她总是以缓板的方式将思绪复归于另类的柔婉和低回之中。

锋利:非女性的婉约

王小妮似乎不善于抑或不喜欢柔婉。尤其是在诗歌中,她更愿意把那些原本柔婉的世界描绘得惊险无比,制造出相对紧张的气氛。即便是在描写那些于传统诗歌中本该以温婉的方式进行书写的意象时,她依然选择以别样的角度和非女性的婉约来表现只属于她自己的诗意世界。

在《我就在水火之间》二十二首组诗中,她将锋利铭刻于诗歌的字里行间:“月亮在深夜照出了一切的骨头。”(《我就在水火之间·月光白得很》)王小妮的月光不是柔和的,抑或充满浪漫的,它呈现出另一种力量。在白惨惨的月光之下,诗人看到的既不是“月照花林皆似霰”的柔婉和哀怨,也不是“疑是地上霜”的耽于沉思和想象,而是如刀锋般锐利的月影。身处那月光中,连气息都变得“青白”。[来自www.lw5U.coM]在死一般的沉寂里,惨白的月光映照出污浊的人世——“没有哪个生命/配得上这样纯的夜色。”因而,在月光的背后,是死亡的意象,在荒诞和绝望中映照着诗人的灵魂和对世界的理解。她拒绝虚饰的温柔或甜美,直白地描摹死亡及其背后的象征,诗人甚至以反抗的姿态表达内心的愤懑。诗人让读者看到了波德菜尔,马拉美,或是兰波。月光沿着诗人的灵魂通向一个并不美好的世界,但却是一座真实的、令人不容置疑的世界,那不是童话般充满奇迹和幻想的世界,而是冰冷的如月光般犀利的现实。

月光笼罩之处全都是死亡以及同死亡有关的幻想。对死亡的描摹是王小妮诗歌中最为锋利的部分。但是,死亡的意象并非是死板、单一的,它时而表现为华丽柔媚,时而表现为调侃和玩世不恭,尤其是后者,王小妮喜欢将死亡的意象配以谐谑。这样的描绘更展现出一种锋利。《在雪天去山西》的开篇即显示出诗人的果决:“山西还死着/河南并没有活过来。”她出乎意料的大胆,犀利地横扫北方的冬天,从河南一路向北到达冰封雪盖的山西,这里没有令人浮想联翩的皑皑白雪的胜景,只有“多年的霉斑飞扬”。诗歌几乎划破了北方的伤口,并且在上面撒盐,诗人消解着所有关于北方的雪的颂歌。只有那“漫山遍野藏着削面片的小姑娘”透射着尴尬的诙谐,映照着困苦的思索。

在这刀锋般的诗歌中,承载死亡的全是城市。在诗人眼里,城市以及它所象征的文明没有任何吸引力,它是不能够平等地“安放”(王小妮:《安放》,山[来自www.Lw5u.com]东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第211页。诗人盼望着安放那些孩子、老人、女人、流人以及灵魂)生命的地方。无论是月光下的城市,还是白雪覆盖的城市,或是其他类型的城市,它们全都通往绝望和死寂。在这方面,王小妮从来不曾留情,她永远站在城市的对立面:“我让一座城失望”(《在雪天去山西·夜里住进侯着马的城》),她绝不会如一些诗人那样,热衷于描写城市的激情或是给予城市以生动和希望。她消弭了一切同激情和热烈有关的情愫,只留下令人惶恐的直白和锋利:“在我居住的这个城市里,人们不再愿意细说自己的内心,更不想为他人去悉耳静听。”(王小妮:《倾听与诉说》,鹭江出版社2009年版,第138页)

忧郁:艰涩与苦难

苦涩的细节描绘着诗人的感受。王小妮眼中的世界绝非是甜美的,至少在她的诗歌中,世界的表象充斥着迷离的、艰涩的光影。即使是记忆也总被冠以令人尴尬的景象。她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太多明快和令人感到温馨的场面,因此,王小妮很少在诗歌里塑造一些虚浮的感动。她更愿意将内心的体验转化为艰涩的忧郁和苦难的意象。

《十枝水莲》既是王小妮近年来所写的最为优秀的组诗,也是她独一无二的、抒写忧郁的作品。她看到的绝非常人所见的水莲,而是“苦苦挣扎”的水莲。它们静静地躺在水里,那是属于诗人的十枝水莲,诗人感受到它们的痛苦,就像感受自己的痛苦一样。她凝视着它们,并给予对方以幻想的权利。读者永远无从了解那诗歌中每一个意象的真正意义,甚或连诗人自己都遗忘了它们最初的象征——“猜不出它为什么对水发笑。”(《十枝水莲·不平静的日子》)她表现出令人惋惜的、朦胧的醉意。水莲似乎是具有生命的精灵,它们是“站在液体里睡觉的水莲/跑出梦境窥视人间的永莲”(《十枝水莲·不平静的日子》),它们拥有知觉和感受,只不过它们的感受令人忧虑和疑惑。它们尽可能地压抑灵感,并把关于人世的记忆埋藏于看不见的水面之下。

诗人以险峻的方式表现忧郁:“我要做一回解放者/我要满足它们/让青桃乍开的脸全去眺望啊。”这忧郁辗转投射着小女人的诗情,她在不经意间表现出的柔弱混合着某种尴尬。那是充满艰涩的批判,她不惜赤裸裸地批评人世和生命的误区:“花不觉得生命太短/人却活得太长了。”(《十枝水莲·水莲为什么来到人间》)王小妮对花的领悟充满了悲剧色彩,她在这首诗中罕见地以温婉的方式勾勒了水莲的魅影:“水动而花开……水莲在早晨的微光里开了/像导师又像书童/像不绝的水又像短促的花。”(((十枝水莲-水莲为什么来到人间》)这女性的温柔在忧郁的水面上浮动,那水莲便是诗人自己。诗人的哀怨以坚毅的方式呈现,诗人的思索在水莲的摇曳中开放。她看到的永远都是美丽背后的阴影,所以她不喜欢“鲜艳”:“我去水上取十枝暗紫的水莲/不存在的手里拿着不鲜艳。”(“十枝水莲·我喜欢不鲜艳》)这纯粹的、冷静的、略带阴郁的色泽是诗人灵魂的写照。她在这组诗歌中不断前进,最终走向安宁:“现在安静比什么都重要,”(《十枝水莲·谁像傻子一样唱歌》)

在忧郁的诗行的缝隙之中,王小妮对苦难的表达显得异常含蓄。这比那些直白地释放内心压抑的诗歌要来得优雅和从容得多,只是这样的优雅裹挟着厚厚的悲伤,表现得令人难忍和怜悯。十枝水莲的世界原本是平缓和安宁的,只是它们不慎跌落到不相干的人间,滑落于苦涩而复杂的世界,就像“被嵌入、被囚禁在现实之中”([德]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阐释》,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75页)的诗人。不幸的,水莲的苦难与诗人内心的苦痛正相吻合。对此,诗人是这样回应的,她“看看左右”说“我正要彻底打扫一下地狱”(《:九月所见·色彩斑斓的田野像鹰飞起来》)。或许,她真的能够清理出一片免受苦难、值得赞誉的净土。

低回:复归的魅影

如果王小妮的诗歌仅仅停留在令人难忍的层面上,那么,她的诗歌便不会收到那么多的共鸣。在非女性的温婉与尴尬的苦涩之外,她还将备受其语言蹂躏的阅读者们推向往复、徘徊和留恋的境地。

近年来,王小妮在诗歌创作上步入了反思的阶段,她逐渐趋于理性和安宁。无论是语词还是意境都逐渐偏向于深沉的思索,她在这一阶段的创作就像一条河流逐渐走向低回。她的诗歌也不再如前期的创作彰显着执著,而是步入优雅的殿堂,在舒缓的节奏中徐徐吐露真实的情愫。2003年,王小妮得到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后,她的创作更加趋于内心的平静和某种潜在的娴雅。事实上,这些特征原本不属于这个桀骜不驯的女诗人,她是在突破自我的束缚之后,从世界的一端走开去,就像她最初选择走向某种“偏执”一样。当然,她并没有因此而完全背离最初的记忆,比如,她对上世纪70年代的回忆(王小妮:《七十年代记忆片段》,见北岛等主编:《(七十年代》,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年版,第457页),那些混合了复杂情感的记忆。所以,即使在诗作中,这个世界以及它所塑造的生活依旧可以被还原为“挣扎”。不同的是,她在表达那些“挣扎”的时候开始出现某种转机,她不再仅仅用坚硬的壳来包裹诗歌。就像《十枝水莲》以及塑造类似意境的诗歌所表现的那样,王小妮开始流露出她对世界的另一些理解。

正如批评家耿占春所说:“王小妮是一个凭着直觉写作的诗人,她似乎并不关心理论,但她具有一种社会的敏感性,她可以在只关心日常的世界和日常的事物时,出人意料地直抵时代的核心问题。”(耿占春:((失去象征的日常世界——王小妮近作论》,《文学评论》2007年第2期)但是,在她后期的诗歌中,这种感悟似乎被隐匿起来。从上世纪90年代走出来,王小妮在诗歌中也不再仅仅以决绝的方式来塑造意象。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对世界的认知。她借助意象的表层来覆盖对生活的体验。其结果是让诗意变得更让人沉醉,尤其是在如《半个我正在疼痛》这样的诗集中,她敏感的精神似乎更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对于诗人而言,这样的评价便显得尤为贴切和生动:“与许多诗人的不同之处在于,王小妮对事物和世界的描述,乍一看几乎是纯净无染的,是一幅调子洁净而愉快的素描,但她的声音中总是有一种话语因素提醒读者其中失去了东西。”(耿占春:《失去象征的日常世界——王小妮近作论》,《文学评论》2007年第2期)诗人显然更愿意隐瞒其中的真实性,并让所谓真实的世界变得如虚幻的假象般令人难以捉摸,最终目的是为了实现她的复归。

正因如此,王小妮诗歌的象征性并没有因为她的低回而有所改变,她将自己变身成为诗中的魅影,她的灵魂能够轻松地徘徊于诗歌的世界之外,让失去象征的世界重新在诗歌中聚集。当所有汇聚起来的意象通过诗歌的窗口再次开放的时候,诗歌便实现了“使隐喻成为发现生活意义或赋予其意义的一种力量”(耿占春:《失去象征的日常世界——王小妮近作论》,《文学评论》2007年第2期)。这力量的伟大之处正在于王小妮的转变及其自我的外显。王小妮的“力量”不仅仅存在于那些锋利或忧郁的诗行之间,它们还隐匿在她从容的倾诉和令人赞叹的舒缓的节奏当中。

小结

“诗歌要传达什么?”([美]克林斯-布鲁克斯:《精致的翁》,郭乙瑶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65页)这样的问题似乎正适合寻觅王小妮诗歌的魅力。总的来说,王小妮的诗歌是排斥愉悦感的,有些作品甚至刻写着艰涩。她也从未想过用诗歌来满足陶醉。但是,她的诗行却能够使人沉思,尤其是当阅读者的思绪陷落于她的诗意的底层的时侯,更能够为其意象的世界所感动.因而,很难以某种特定的风格来描述王小妮的诗歌,她的作品总是在令人诧异的情境中呈现自身的魅力。圈

本文属于海南大学青年基金项目成果.项目编号:qnjj1038

作者:常如瑜,现供职于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

编辑:王朝军 zhengshi5@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