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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古》其三:谯国创业与富贵还乡——春蚕的故事:曹植的人生低谷与精神高原(六)
发布时间:2018-02-08        浏览次数:45        返回列表

北京 范子烨

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从横舒。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

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自从分别来,门庭日荒芜。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

这首诗回顾魏武帝崛起于谯国(今安徽省亳州市)的峥嵘岁月,歌颂其丰功伟绩,同时回忆了与兄长曹丕一同还乡的快乐以及离别故园后旧居的寂寥,暗示了曹丕对子建等兄弟无端猜忌的阴暗心理,尤其是在情感、人格上对子建的侮辱与摧残,突显了在这一惨痛背景之下子建对曹丕忠贞不渝、肝胆相照的心灵世界。

对这首诗的若干底文,王叔岷已有揭示,这里略作补充:

1.“仲春”二句,王叔岷曰:“曹植《矫志篇》:‘惠如时雨。’”子烨按,曹植《矫志》诗:“泽如凯风,惠如时雨。”《喜雨》:“时雨终夜降,长雷周我廷。”《侍太子坐》:“白日曜青春,时雨静飞尘。”《文选》卷二十《上责躬应诏诗表》:“施畅春风,泽如时雨。”《七启》:“显朝惟清,王道遐均,民望如草,我泽如春。”《上卞太后诔表》:“佐政内朝,惠加四海。草木荷恩,含气受润。”《魏德论》:“荡鬼区于白水,搞矫制于遐川。仰属目于条支,唏弱水之潺谖,薄张骞于大夏,笑骠骑于祁连。其化之也如神,其养之也如春。柔远能迩,谁敢不宾?”《魏德论讴·谷》:“和气致祥,时雨洒沃。野草萌芽,变化嘉谷。”魏武帝《对酒》:“班白不负戴,雨泽如此,百谷用成……恩德广及草木昆虫。”这些都是表层底文。深层底文则见于《庄子·天运篇》:“黄帝曰:‘蛰虫始作,吾惊之以雷霆。”以及《庄子·庚桑楚篇》:“庚桑子曰:‘……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

2.“众蛰”二句,子烨按,曹植《对酒行》:“含生蒙泽,草木茂延。”

3.“翩翩”二句,王叔岷曰:“魏明帝《短歌行》:‘翩翩春燕。”子烨按,魏文帝《短歌行》:“翩翩飞鸟,挟子巢栖。”

4.“先巢”二句,子烨按,曹植《叙愁赋》:“顾堂宇之旧处,悲一别之异乡。”《黄初五年令》:“反我旧居,袭我初服。”

所谓“东隅”是指谯国。《魏志·明帝纪》裴注引《魏略》曰:

达以延康元年率部曲四千余家归魏。文帝时初即王位……逆与达书曰:“……若卿欲来相见,

且当先安部曲,有所保固,然后徐徐轻骑来东。”达既至谯……魏文帝对孟达(? -228)所说的“来东”就是来谯。《魏志·文帝纪》:

初,汉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光禄大夫桥玄问太史令单扬:“此何祥也?”扬曰:“其国后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天事恒象,此其应也。”内黄殷登默而记之。至四十五年,登尚在。三月,黄龙见谯,登闻之曰:“单扬之言,其验兹乎!”

裴注引《魏书》称黄初元年(220)辛亥太史丞许芝(生卒年不详)向曹丕逐条陈述魏代汉的谶纬依据,所谓“新天子气见东南以来”,就是指黄龙见谯之事。“东南”亦指谯地。谯国是曹氏家族的发祥地。而曹丕尤其具有富贵还乡的心理。《魏志》卷十七《徐晃传》裴注引《九州春秋》载魏文帝封名将朱灵(生卒年不详)为鄃侯时曾说:“富贵不归故乡,如夜行衣绣。”《魏志·武帝纪》载:

太祖武皇帝,沛国谯人也,姓曹,讳操……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养子嵩嗣,官至太尉……嵩生太祖。《魏志·文帝纪》:

文皇帝讳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中平四年冬,生于谯。

曹氏先人的陵墓也都在谯。北魏郦道元(466 7 -527)《水经注》卷二十三“濄水”:

水又东径谯县故城北……魏立谯郡,沇州治。沙水自南枝分,北径谯城西,而北注为濄。遇水四周城侧,城南有曹嵩冢,冢北有碑,碑北有庙堂,余基尚存,柱础仍在。庙北有二石阙双峙,高一丈六尺,榱栌及柱皆雕镂云矩,上罦愚己碎,阙北有圭碑,题云:汉故中常侍长乐太仆特进费亭侯曹君之碑,延熹三年立。碑阴又刊诏策,二碑文同。夹碑东西,列对两石马,高八尺五寸,石作粗拙,不匹光武隧道所表象马也。有腾兄冢,冢东有碑,题云:汉故颍川太守曹君墓,延熹九年卒。而不刊树碑岁月。坟北有其元子炽冢,冢东有碑,题云:汉故长水校尉曹君之碑,历大中大夫、司马长史、侍中,迁长水,年三十九卒,熹平六年造。炽弟胤冢,冢东有碑,题云:汉谒者曹君之碑,熹平六年立。城东有曹太祖旧宅,所在负郭对廛,侧隍临水。《魏书》曰:“太祖作议郎,告疾归乡里,筑室城外,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射猎以自娱乐。文帝以汉中平四年生于此,上有青云如车盖,终日乃解。”即是处也。后文帝以延康元年幸谯[来自wwW.lW5u.coM],大飨父老,立坛于故宅,坛前树碑,碑题云《大飨之碑》。

“濄水”,就是今日亳州人所说的涡河,至今河面依然很宽,水质也非常清澈,常有渔民捕鱼。位于谯城东的曹操“故宅”,也临近涡河,这是曹丕的出生地,也就是子建诗中所说的“旧居”。曹丕在故宅前立坛树碑,乃是不忘根本之意。郦氏所说的《大飨之碑)烩文如下:

惟延康元年八月旬有八日辛未,魏王龙兴践祚,规恢鸿业;构亮皇基,万邦统世。忿吴夷之凶暴,灭蜀虏之僭逆。于赫斯怒,顺天致罚。奋虓虎之校,简猛锐之卒。爰整六军,率匈奴暨单于、鸟桓、鲜卑引弓之类,持戟百万,控弦千队。玄甲曜野,华旗蔽日。天动雷震,星流雷发。戎备素辨,役不更[来自www.lw5u.CoM]藉。农夫安畴,商不变肆。是以士有拊噪之欢,民怀惠康之德。皇恩所渐,无远不至;武师所加,无强不服。故宽令西飞,则蜀将东驰;六旆南徂,则吴党委质。二虏震惊,鱼烂渚溃。将泛舟三江之流,方轨邛来之阪。斩吴夷以染钺,血蜀虏以衅鼓。曜天威于遐裔,复九圻之疆寓。除生民之灾孽,去圣皇之宿愤。次于旧邑,观衅而动。筑坛壝之宫,置表著之位,大飨六军,爰及谯县父老男女。临飨之日,陈兵清涂,庆云垂覆,乃备件御,整法驾,设天宫之列卫,乘金华之鸾路。达升龙于太常,张天狼之威孤。千乘风举,万骑龙骧。威灵之饰,震曜康衢。既登高坛,荫九增之华盖,处流苏之幄坐;陈旅酬之高会,行无算之酣饮。旨酒波流,肴蒸陵积,瞽师设县,金奏赞乐。六变既毕,乃陈秘戏。巴俞丸剑,奇舞丽倒;冲夹逾锋,上索蹹高。触鼎缘撞,舞轮植镜。骋狗逐兔,戏马立骑之妙技;白虎青鹿,辟非辟邪。鱼龙灵龟,国镇之怪兽,瑰变屈出,异巧神化。自卿校将守以下,下及陪台隶固,莫不歆淫宴喜,成怀醉饱。虽夏启均台之飨,周成岐阳之狻,高祖邑中之会,光武旧里之宴,何以尚兹!是以刊石立铭,光示来叶,其辞曰:赫王师,征南裔。奋灵威,震天外。吴夷警,蜀虏窜。区夏清,八荒艾。幸旧邦,设高会。皇德洽,洪恩迈。刊金石,光万世。

《大飨之碑》记述了曹丕在延康元年(220)阳历八月八日在故乡谯国(即碑文中所谓“旧邑”)举行的一次大规模的飨宴活动,一方面张扬军威,一方面夸耀恩德,显示其文治武功。《大飨之碑》还向我们提供了两条特殊的历史信息:第一,在当时曹魏的军队中有大量的匈奴、乌桓和鲜卑族士兵;第二,在宴飨盛会中,有精彩的百戏、杂技表演。据《魏志,文帝纪》载,延康元年(220)七月,“甲午,军次于谯,大飨六军及谯父老百姓于邑东”。裴注引《魏书》曰:“设伎乐百戏,令曰:‘先王皆乐其所生,礼不忘其本。谯,霸王之邦,真人本出,其复谯租税二年。,三老吏民上寿,日夕而罢。丙申,亲祠谯陵。”谯陵也就是曹氏家族墓,主要位于今日亳州城南,如魏武大道两侧曹操公园内的“曹四孤堆”以及曹操同父异母弟曹德墓等等。从已经发掘的墓葬可知,曹氏宗族墓群的形制基本相同,一般规模都很大,多为砖石结构的多室墓,都有前室、中室、后室以及数量不等的耳室和偏室,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石结构的曹腾(生卒年不详)墓和砖结构的曹嵩(? -193)墓(与西高穴曹操高陵非常相似)。墓壁饰有画像刻石,墓室墙壁和券顶绘有彩色壁画。墓中出土了八百多块带有文字的墓砖,有隶、篆、草、真、行等书体,对于研究我国书法史、社会史乃至对外关系史均具有重要的价值。《全三国文》卷四魏文帝《临涡赋序》:

上建安十八年至谯,余兄弟从上拜坟墓,遂乘马游观,经东园,遵涡水,相佯乎高树之下,驻马书鞭,为《临涡》之赋。

这里提到的坟墓就是曹氏家族墓,可见郦道元的记载是非常准确的。曹氏族人对谯国寄托了很深的感情。据介绍,河南安阳安丰乡西高穴村东汉大墓二号墓中有一具男性遗骨,“墓主头部应该是朝向东偏南扣度方向,刚好直指曹操的老家——安徽亳州”。这无疑反映了墓主心系故乡的情思,当为曹操高陵的佐证之一。子建《武帝诔》:“奋臂旧帮,翻身上京。”从谯国旧帮到洛阳上京,正是曹操的奋斗历程。魏武帝《让县自明本志令》:

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

曹操本想在故乡营造一种富有诗意的生活,但为天下苍生计,他放弃了这种生活理想。而从魏武帝起兵开始,谯国也不断受到战乱的骚扰,一片荒败的凄凉景象。曹操《军谯令》:

吾起义兵,为天下除暴乱。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使吾凄怆伤怀。其举义兵已来,将士绝无后者,求其亲戚以后之,授土田,官给耕牛,置学师以教之。为存者立庙,使祀其先人。魂而有灵,吾百年之后何恨哉!

而曹操征讨江东,也是从谯开始的。魏文帝《浮淮赋并序》:

建安十四年,王师自谯东征,大兴水运,泛舟万艘。时余从行。

可见曹操的创业起家,与其故乡谯国确有密切关系。而目前在亳州基本保留完好的曹操地下运兵道—一古代世界史上规模最大的地下军事工程,自然与当时这些重要的军事行动有关。当我初次置身于这长达六干余米的地下长城的时候,那种心灵的震撼几乎是从未有过的,对魏武帝的敬佩之情也油然而生。尤其在运兵道中出土的棋子,更使我对魏武帝其人的风釆浮想联翩。曹操平生非常善于下围棋,其《孙子兵法注》也多与棋艺有关。《魏志,武帝纪》裴注引晋张华(232-300)《博物志》说:“与冯翊、山子道、王九真、郭凯等围棋,太祖皆与埒能。”冯、山诸人皆系围棋名家,曹操能与这些人对垒,足见棋艺不凡。曹操诸子也爱下围棋。《世说新语,尤悔》第一条载魏文帝与弟任城王曹彰(? -223)“在卞太后阁共围棋”,足见曹氏家风的一斑。

建安十三年(208)秋七月,曹操率军南击刘表(142-208),建安十四年(209)春三月,曹操在赤壁之战失败以后回到谯国。《文选》卷二十三刘桢《赠五宫中郎将》四首其一记录了这段历史:

昔我从元后,整驾至南乡。过彼丰沛都,与君共翱翔。四节相推斥,季冬风且凉。众宾会广坐,明镗焙炎光。清歌制妙声,万舞在中堂。金罍含甘醴,羽觞行无方。长夜忘归来,聊且为大康。四牡向路驰,欢悦诚未央。据李善的注释,“元后,谓曹操也。至南乡,谓征刘表也。”“丰、沛,汉高祖所居,以喻谯也。君,谓五官也。”曹丕此时为五官中郎将。而《拟古》其三所谓“始雷发东隅”的说法是非常准确的。“雷”象征着魏武帝的声音。曹植《武帝诔》:“怒过雷电,喜逾春日。”子建《辩道论》称“震雷冬发”(引见下文),这些都是“始雷发东隅”的底文,而子建《谏取诸国士息表》则是这句诗另一个底文:

臣闻古者圣君与日月齐其明,四时等其信。是以戮凶无重,赏善无轻,怒若惊霆,喜若时雨,恩不中绝,教无二可。

“仲春”二句的底文又见于曹植《节游赋》:

览宫宇之显丽,实大人之攸居……亮虚厚之所处,非吾人之所庐。于是仲春之月,百卉丛生,萋萋蔼蔼,翠叶朱茎。竹林青葱,珍果含荣。凯风发而时鸟謹,微波动而水虫鸣。感气运之和顺,乐时泽之有成。

赵幼文注:“时泽,犹时雨。有成,谓丰收。《淮南·原道训》:‘春风至则甘雨降,生育万物。,此二句意盖象征曹操政治修明,时和岁丰,寓赞颂之意。”“众蛰”是比喻曹操的各种敌对势力,它的表层底文是:

夫至神不过天地,不能使蛰虫夏潜,震雷冬发,时变则物动,气移而事应。

(曹植:《辩道论劝

阳气动兮淑清,百卉郁兮含英。春风起兮萧条,蛰虫出兮悲鸣。

(曹植:《感婚赋功显而易见,《辩道论》的这段文字与陶诗“众蛰”一句是最为接近的。曹植《感节赋》:

携友生而游观,尽宾主之所求。登高墉以永望,冀消日以忘忧。欣阳春之潜润,乐时泽之惠休。望候雁之翔集,想玄鸟之来游。嗟征夫之长勤,虽处逸而怀愁。惧天河之一回,没我身乎长流。岂吾乡之足顾,恋祖宗之灵丘。

从赋中所写情节来看,这篇作品当作于子建还乡之时。又曹植《归思赋》:

背故乡而迁徂,将遥憩乎他滨。经平常之旧居,感荒坏而莫振。城邑寂以空虚,草木秽而荆蓁。嗟乔木之无阴,处原野其何为!信乐土之足慕,忽并日之载驰。

这里对谯城因战争而造成的伤害有真切的描写,可与曹操《军谯令》互相印证。赋中“草木秽而荆蓁”一句,乃是“草木从横舒”的底文,而其意义则本于《毛诗》“忠厚仁及草木”(引见上文),以歌颂曹操之功德;而“经平常之旧居”,也是“相将还旧居”的底文之一。诗人描写在一片草木纵横的春日景象中,有一对新来的翩翩春燕回到诗人昔日生活过的旧居:“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这是荒凉中的美丽,这是寂寞中的安慰,这是痛苦中的甜蜜,给人以格外温馨的感觉。本诗的表层互文本是魏明帝《短歌行》:

翩翩春燕,端集余堂。阴匿阳显,节运自常。厥貌淑美,玄衣素裳。归仁服德,雌雄颉颃。执志精专,絮行驯良。衔土缮巢,有式宫房。不规自圍,无矩而方。

燕子是仁德之鸟,它情志精专,品格善良,恪守原则,故为人们所喜爱。因此,“翩翩新来燕”等四句诗实际上充满了讽喻的意义。就此而言,其深层的互文本则是汉代乐府古辞《艳歌行》:

翩翩堂前燕,冬藏夏来见。兄弟两三人,流荡在他县。故衣谁当补,新衣谁当绽。赖得贤主人,览取为吾绽。夫婿从门来,斜柯西北眄。语卿且勿眄,水清石自见。石见何累累,远行不如归。

此诗又见《乐府诗集》卷三十九,郭茂倩引唐吴兢(670-749)《乐府解题》曰:

古辞云:“翩翩堂前燕,冬藏夏来见。”言燕尚冬藏夏来,兄弟反流宕他县,主妇为绽衣服,其夫见而疑之也。

所谓“兄弟两三人,流荡在他县”,正是曹植、曹彰(?一223)和曹彪(195-251)等兄弟在魏文帝和魏明帝统治时期的生活实况。尽管如此,曹植自始至终都深爱着自己的兄长,其《离思赋并序》曰:

建安十六年,大军西讨马超,太子留监国,植时从焉。意有忆恋,遂作《离思赋》云:在肇秋之嘉月,将曜师而西旗。余抱疾以宾从,扶衡轸而不怡。虑征期之方至,伤无阶以告辞。念兹君之光惠,庶没命而不疑。欲毕力于旌麾,将何心而远之!愿我君之自爱,为皇朝而宝己。水重深而鱼悦,林修茂而鸟喜。

他对兄长是充满眷恋的。我们再读曹植以下诗句: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君行瑜十年,孤妄常独栖。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八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七哀》)

揽衣出中闺,逍遥步两楹。闲房何寂寞,绿草被阶庭。空穴自生风,百鸟翔南征。春思安可忘?忧戚与君并。佳人在远道,妾身单且茕。欢会难再逢,芝兰不重荣。人皆弃旧爱,君岂若平生……傥终顾睁恩,永副我中情。

(《杂诗》七首其七)

西北有织妇,绮缟何缤纷……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杂诗》六首其三)

细察之,这些表现思君意绪的诗句,实际上就是《拟古》其三“我心”二句的互文本。“自从”二句,乃是子建想象与曹丕分别之后(从曹丕即位于洛阳,子建就国于外藩开始),故乡谯国之旧居日渐荒芜,但无论如何,他对故乡和亲人的感情都是没有改变的。曹植《释思赋序》:“家弟出养旋父郎中,伊予以兄弟之爱,心有恋然,作此赋以赠之。”又《失题》诗:“游鸟翔故巢,狐死反丘穴。我信归旧乡,安得惮离别。”子建那渊淳岳峙、长江大河般的一往情深是非常真挚感人的。而“相将还旧居”一句诗的底文又见于子建<鹞雀赋》:

雀得鹞言,意甚征营……二雀相逢,似是公妪,相将入草,共上一树。仍叙本末,辛苦相语……自今徙意,莫复相妒。

谁是雀鸟?谁是鹞鹰?这是不言而喻的。骨肉相残的深悲巨痛在此毕现无遗。

作者:范子烨,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文学系教授。

编辑:王朝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