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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古》其八:壮士北征与知音难觅——春蚕的故事:曹值的人生低谷与精神高原(十一)
发布时间:2018-02-07        浏览次数:43        返回列表

北京 范子烨

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谁言行游近?张掖至幽州。饥食首阳薇,渴饮易水流。不见相知人,唯见古时丘。路边两高坟,伯牙与庄周。此士难再得,吾行欲何求。

这首诗主要表现任城王曹彰的勇武和金城太守、都亭侯苏则( ?-223)的忠诚,寄托了子建对这两位英雄人物的深沉思念,同时还以近似于现代“意识流”的叙述方式,表现了子建对桓公(?—前643)和管仲(前723 7或前716-前645)那种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的君臣关系的憧憬。

对这首诗的若干底文,王叔岷已有揭示,这里略作补充:

1.“少时”二句,王叔岷曰:“《文选》曹植《杂诗》六首之六:‘抚剑西南望。’……魏明帝《长歌行》:‘抚剑下前庭。’……曹植《游仙》:‘骋辔远行游。”

2.“不见”二句,王叔岷曰:“曹植《送应氏诗》二首之一:‘不见旧耆老,但睹新少年。”’

3.“路边”二句,子烨案,魏文帝《又与吴质书》:“昔伯牙绝弦于钟期”,“痛知音之难遇”。

这首诗前四句的底文就是曹植《白马篇》前四句:“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①《白马篇》的创作原型就是曹彰。此事由徐公持发明之,其主要论证如下:

此诗的创作原型确实是存在酌,他就是曹植的亲兄弟——曹彰。下面分段列举《白马篇》全诗,同时把《魏志·任城王(璋)传》的有关记载附志于后,从相互印证中来看其间的联系: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彰传》:“(建安)二十三年,代郡(按:代郡属并州,在今山西省北部,自邺出发,则正当“西北驰”)鸟桓反,以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彰北征。”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猿猴,勇剽若豹螭。”

《彰传》:“少善射御,膂力过人,手格猛兽,不避险阻。数从征伐,志意慷慨……彰谓左右曰:‘丈夫一为卫、霍,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耳……”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彰传》:“……彰北征,入涿郡界……虏乃退散。彰追之,身自搏战,射胡骑,应弦而倒者前后相属。战过半日,彰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逐北……时鲜卑大人轲比能将数万骑观望强弱,见彰力战,所向皆破,乃请服。北方悉平。”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在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彰传》:“太祖曰:‘为将奈何?’对曰:‘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

应当说,《白马篇》全诗内容基本上都包含在曹彰传里了,若把“幽并游侠儿”换成曹彰的名字,此诗也能够读通。曹植只是为了某种原因,不便直写曹彰,把他的名字隐匿了,化之以“幽并游侠儿”……在曹操的诸多公子中,曹植人缘颇好。不过与他最相知的就属曹彰。史载曹操临终时曾驿召彰,彰自长安驰赴洛阳,未至而操已崩。后彰谓植曰:“先王召我者,欲立汝也。”……清楚地显示了在曹植与曹丕的夺宗斗争中,曹彰是站在曹植一边的,他们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曹植写首诗颂扬一下他的战功,原无足怪。若再考虑到曹彰此次北征,在当时确实影响很大,还曾得到曹操本人的夸奖,说“黄须儿竟大奇也”,那么此诗之作,就更是平常事了。

如果以上说法可以成立的话,那么此诗的写作时间自可确定在曹彰北征之年—一建安二十三年。

根据《拟古》其八前四句的描写以及徐氏以上对《白马篇》的论析,就《白马篇》描写的人物原型而言,徐氏与陶渊明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这种古人与今人的暗合与默契实在令人赞叹。但是,《白马篇》当作于黄初四年(223)六月任城王曹彰于京都洛阳暴薨之后。因为只有此时曹植才“不便直写曹彰,把他的名字隐匿了,化之以‘幽并游侠儿’”(前引徐氏语),既为曹彰鸣不平,又寄托自己的哀思。《魏志·任城威王彰传》:

任城威王彰,字子文。少善射御,膂力过人,手格猛兽,不避险阻。数从征伐,志意慷慨。太祖尝抑之曰:“汝不念读书慕圣道,而好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贵也!”

传中“少善射御’以下诸句乃是陶渊明“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两句诗的底文。桑干属于代郡,代郡在幽州以西,邺城以北。就地理方位而言,曹植称曹彰为“幽并游侠儿”,这是准确的,但关于“张掖至幽州”的远行的描写,就不符合曹彰的生平了。《曹子建集》卷九《任城王诔》:“昔二虢佐文,旦夷翼武。于休我王,魏之元辅。将崇懿迹,等号齐鲁。如何奄忽,命不是与。仁者悼没,兼彼殊类,矧我同生,能不僭阻?目想官墀,心存平素,仿佛魂神,驰情陵墓。凡夫爱命,达者徇名。王虽薨徂,功著丹青。人谁不没,贵有遗声。乃作诔曰:幼有令德,光辉圭璋。孝殊闵氏,义达参商。温温其恭,爰柔克刚。心存建业,王室是匡。矫矫元戎,雷动雨徂。横行燕代,威慑北胡。奔虏无窜,还战高柳;王率壮士,常为军首。宜究长年,永保皇家;如何奄忽,景命不退。同盟饮泪,百寮咨嗟。”这篇诔文历数曹彰的生平事迹,但并未说他去过河西。其实,这里涉及到了另外一个历史人物。《三国志》卷十六《苏则传》:

苏则字文师,扶风武功人也。少以学行闻,举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起家为酒泉太守,转安定、武都,所在有威名。太祖征张鲁,过其郡,见则悦之,使为军导……太祖崩,西平麴演叛,称护羌校尉。则勒兵讨之。演恐,乞降。文帝以其功,加则护羌校尉,赐爵关内侯。后演复结旁郡为乱,张掖张进执太守杜通,酒泉黄华不受太守辛机,进、华皆自称太守以应之。又武威三种胡并寇钞,道路断绝。武威太守毋丘兴告急于则…一乃发兵救武威,降其三种胡,与兴击进于张掖……河西平。乃还金城。进封都亭侯,邑三百户……初,则及临淄侯植闻魏氏代汉,皆发服悲哭,文帝闻植如此,而不闻则也。帝在洛阳,尝从容言曰:“吾应天而禅,而闻有哭者,何也?”则谓为见问,须髯悉张,欲正论以对。侍中傅巽掐则曰:“不谓卿也。”于是乃止。文帝问则曰:“前破酒泉、张掖,西域通使,敦煌献径寸大珠,可复求市益得不?”则对曰:“若陛下化洽中国,德流沙漠,即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贵也。”帝默然…一黄初四年,左迁东平相。未至,道病薨,谥日刚侯。

与曹彰一样,苏则也是一位刚直疾恶、富有正义感的英雄。他在金城太守任上,率部平定张掖叛军,收复了河西之地,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受到了曹丕的表彰。但他反对曹丕称帝,所以听说曹魏代汉,便发服悲哭。曹植也有同样的表现,《魏志》卷十六《杜恕传》载杜恕(198-252)奏,有曰:“近司隶校尉孔羡辟大将军狂悖之弟,而有司嘿尔,望风希指,甚于受属,选举不以实,人事之大者也。”裴注:

臣松之案:大将军,司马宣王也。《晋书》云:“宣王第五弟,名通,为司隶从事。”疑恕所云狂悖者。通子顺,封龙阳亭侯。晋初受禅,以不迭天命,守节不移,削爵土,徙武威。

《晋书》卷三十七《任城景王陵弟顺传》:

顺字子思,初封习阳亭侯。及武帝受禅,顺叹曰:“事乖唐虞,而假为禅名!”遂悲泣。由是废黜,徙武威姑臧县。虽受罪流放,守意不移而卒。”

因此,本诗寓意颇深。清顾炎武(1613-1682)指出:“陈思王植初封临茁侯,闻魏氏代汉,发服悲哭,文帝恨之。司马顺,宣王第五弟通之子,初封习阳亭侯,及武帝受禅,叹曰:‘事乖唐虞,而假为禅名!’遂悲泣。由是废黜,徙武威姑臧县。虽受罪流放,守意不移而卒……夫天人革命,而中心弗愿者,乃在于兴代之懿亲,其贤于裸将之士、劝进之臣远矣。”④清陈沆(1785-1826)说:“《君子行》,此诗读者但谓理语,而不问前后之弗贯,古诗无是也。史言子建闻汉帝禅位,发丧哀哭。此诗其建安之末,知兄丕将谋禅,讽其终守臣节者乎?前言权势震主,嫌疑不可不避,劳谦不伐,和光同物,乃处嫌疑之道也。宜如周公之下土,则无逼上之嫌矣。丕既受禅,语人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愿丕为周公,不愿丕为舜、禹,此子建之苦心,无愧《风》《雅》者。”④但曹植此举使曹丕万分恼怒。《魏志·苏则传》裴注引《魏略》:

初,则在金城,闻汉帝禅位,以为崩也,乃发丧;后闻其在,自以不审,意颇默然。临淄侯植自伤失先帝意,亦怨激而哭。其后文帝出游,追恨临淄,顾谓左右曰:“人心不同,当我登大位之时,天下有哭者。”时从臣知帝此言,有为而发也,而则以为为己。欲下马谢。侍中傅巽目之,乃悟。但苏则并未到过幽州,所以陶诗所谓“张掖至幽州”,乃融合了曹彰和苏则两个人的事迹。案,《世说新语·尤悔》第1条,卞太后曰:“汝已杀我任城,不得复杀我东阿!”(参见下文)这里是以封王之地代指曹彰和曹植,而“张掖至幽州”则是以建功之地代指苏则和曹彰,表现方式正好相同。曹植对苏则其人未必十分熟悉,但他们彼此却堪称知音,因为他们同时为曹魏代汉而哭泣,所以子建才说“不见相知人”!

子建和曹彰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魏志·任城威王彰传》裴注引《魏略》曰:“彰至,谓临淄侯植曰:‘先王召我者,欲立汝也。’植曰:‘不可。不见袁氏兄弟乎!”曹彰之作如此说,未必是想当然,一定有确实的依据,否则,就是故意编造违逆父亲遗命之言,无论作为曹操之子,还是作为侯王,这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魏志·任城威王彰传》裴注引《魏氏春秋》曰:“初,彰问玺绶,将有异志,故来朝不即得见。彰忿怒暴薨。”看来,曹彰的暴薨与曹丕的继位确实另有隐情。《世说新语·尤悔》第1条:

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骁壮。因在卞太后合共围棋,并瞰枣,文帝以毒置诸枣蒂中。自选可食者而进,王弗悟,遂杂进之。既中毒,太后索水救之。帝预敕左右毁姘罐,太后徒跣趋井,无以汲。须臾,遂卒。

因为曹彰有超人的武功,还有熟悉的军队,加之他又关注代表皇权的玺绶的所在,以曹丕之为人,必然要暗下杀手。其实,既然曹植能够顾全大局,曹彰自然也就平静下来了,他也希望得到曹丕的重用。《魏志·任城威王彰传》裴注引《魏略》曰:

太子嗣立,既葬,遣彰之国。始彰自以先王见任有功,冀因此遂见授用,而闻当随例,意甚不悦,不待遣而去。时以鄢陵塉薄,使治中牟。及帝受禅,因封为中牟王。是后大驾幸许昌,北州诸侯上下,皆畏彰之刚严;每过中牟,不敢不速。

可见他和曹植一样,并不是从根本上反对曹丕。《文选》卷六左思(250? -305)《魏都赋》曰:

本枝别干,蕃屏皇家。勇若任城,才若东阿。抗旍则威噞秋霜,搞翰则华纵春葩。英喆雄豪,佐命帝室。相兼二八,将猛四七。赫赫震震,开务有谧。故令斯民睹泰阶之平,可比屋而为一。

按照左思的构想,有才华横溢的曹植和勇武过人的曹彰为弟是足以“蕃屏皇家”的,同时,又有贤德、美丽的甄氏为妻,曹丕本来也应当是天下最开心的君王和最幸福的男人,明钟惺就曾经感叹说:“世上俗恶人不足言。文帝一肚文雅,有甄后为之妻,陈思为之弟,除却骨肉,文章中亦宜有臭味,而毫不能感动回旋,真不可解也。”⑦但是,曹丕却偏偏不能容下自己的亲人,亲人奉献给他的是忠诚、信赖和爱心,而他回赠给亲人的却是阴谋、毒药和绞索! 《魏志·文帝纪》裴注引曹丕《典论·自叙》:“后军南征次曲蠡,尚书令苟或奉使犒军,见余谈论之末,或言:‘闻君善左右射,此实难能。’余言:‘执事未睹夫项发口纵,俯马蹄而仰月支也。”《白马篇》描写“游侠儿”武功的高超,有“宿昔秉良弓,梏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等六句,实际上即以曹丕此文为底文,其中的讽刺意义是不言而喻的。曹彰去世后,子建作《任城王诔》,有云:

王虽薨徂,功著丹青。人谁不没,贵有遗声。乃作诔曰……心存建业,王室是匡。矫矫元戎,雷动雨徂。横行燕[来自wWw.Lw5u.coM]代,威慑北胡。奔虏无窜,还战高柳;王率壮士,常为军首。宜究长年,永保皇家;如何奄忽,景命不遐……

曹彰本来是一位可以“永保皇家”的英雄,却被嫉贤妒能的兄长害死了,正所谓自毁长城。子建的《赠白马王彪》诗充分反映了此事给他造成的深创巨痛。

“饥食首阳薇,渴饮易水流”二句的底文是子建《离缴雁赋》:“饥食稻梁,渴饮清流。”只是把动词后的名词更换一下而已。但前一句彰显曹彰、苏则的气节,后一句则隐寓对曹彰“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惜与悲叹,通过与荆轲刺秦故事的隐形对比,表现子建对曹丕的讥讽和嘲笑。据《魏志·武帝纪》载,建安十二年(207)十一月曹操至易水,代郡、上郡乌丸行单于来贺。但此事与曹彰无关,陶渊明只是截取“易水”之名而已。首阳山在洛阳附近,曹彰出兵北征,这里是必经之地。曹植《赠白马王彪》:“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是其证。

“路边两高坟,伯牙与庄周”,表面上看,这两句诗的描写是绝对违背历史真实的,因为尽管我们对伯牙与庄周的坟墓位置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这两座“高坟”并不相邻,所以这两句诗必有待发之覆。《文选》卷四十杨修《答临淄侯笺》:“修死罪死罪。不侍数日,若弥年月,岂由爱顾之隆,使系仰之情深邪!……敢望惠施,以忝庄氏。”而《魏志·陈思王传》裴注引《典略》曰:“是时临淄侯植以才捷爱幸,来意投修,数与修书,书曰:‘……夫钟期不失听,于今称之。吾亦不敢妄叹者,畏后之嗤余也……其言之不怍,恃惠子之知我也。”,在子建的笔下,“钟期”和“惠子”都是单独出现的,藏在背后的正是“伯牙与庄周”!可见陶渊明的拟代功夫已经臻幽造微了。其实,在曹丕代汉以后,子建徙封外地,其精神状态有时是非常错乱的。《魏志·陈思王传》:

(黄初)四年,徙封雍丘王。其年,朝京都。上疏曰:“臣自抱衅归藩,刻肌刻骨,追思罪戾,昼分而食,夜分而寝……伏唯陛下德象天地,恩隆父母……舍罪责功者,明君之举也;矜愚爱能者,慈父之恩也:是以愚臣徘徊于思泽而不能自弃者也。”倘若曹操地下有知,对此当作何想?因为无论如何,子建都是不能称兄为父的。如果说对曹丕这样称呼还算可以的话,那么,《转封东阿王谢表》“不图陛下天父之恩”的表述就令人匪夷所思了。潘德舆《养一斋诗话》卷七:“曹子建《上责躬应诏表》诗:‘伏惟陛下,德象天地,恩隆父母。’又曰:‘七子均养者,鸤鸠之仁也。“矜愚爱能者,慈父之恩也。’皆不合理。何则?子建与子桓为亲兄弟,尊之为君,礼也;称之为父,非礼也。其诗曰:‘逝惭陵墓,生愧阙庭。’是念其父也,念其父而又以父尊兄,[来自WwW.lw5u.com]可乎?此卑而人于谬者也。”如此的精神错乱,似乎使我们为“路边两高坟,伯牙与庄周”式的缭乱思绪找到了依据。其实,“唯见古时丘”与“路边两高坟”的叙述,与曹植对临淄的记忆有密切关系。所谓“古时丘”实际是指营丘。《水经注》卷二十六“淄水”:

淄水又北径其城东,城临淄水,故日临淄,王莽之齐陵县也。《尔雅》曰:水出其前,左为营丘,武王以其地封太公望,赐之以四履,都营丘为齐,或以为都营陵。《史记》,周成王封师尚父于营丘,东就国,道宿行迟,莱侯与之争营丘。逆旅之人曰:吾闻时难得而易失,客寝安,殆非就封者也。太公闻之,夜衣而行至营丘,陵亦丘也。献公自营丘徙临淄。余按营陵城南无水,唯城北有一水,世谓之白狼水,西出丹山,俗谓凡山也。东北流,由《尔雅》出前左之文,不得以为营丘矣。营丘者,山名也。《诗》所谓子之营兮,遭我乎峱之间兮。作者多以丘、陵号同,缘陵又去菜差近……今临淄城中有丘,在小城内,周回三百步,高九丈,北降丈五,淄水出其前,故有营丘之名,与《尔雅》相符。

而“两高坟”则是指齐桓公和管仲的陵墓。《北堂书钞》卷九十四“桓公坟”条原注:“桓公坟陇在南山之阿,管仲坟侧。”又《水经注》卷二十六:

(淄水)又东过利县东……又有女水注之。水出东安平县之蛇头山。《从征记》曰:水西有桓公冢,甚高大,墓方七十余丈,高四丈,圆坟围二十余丈,高七丈余,一墓方七丈。二坟,晏谟曰:依陵记,非葬礼,如承世,故与其母同墓而异坟,伏琛所未详也。冢东山下女水原有桓公祠,侍其衡奏魏武王所立,曰:“近日路次齐郊,瞻望桓公坟垄,在南山之阿,请为立祀,为块然之主。”

侍其衡不详为何人,但他奏报曹操为齐桓公立祠一事,曹植自然是知道的。案,鲍照《拟古》八首其五:“管仲死已久,墓在西北隅。后面崔嵬者,桓公旧冢庐。”陶公《拟古》九首其二:“斯人久已死,乡里习其风。生有高世名,既没传无穷。”其八:“不见相知人,唯见古时丘。路边两高坟,伯牙与庄周。”鲍照在这里既模拟了陶渊明《拟古》的这些诗句,同时也表明了他对陶诗“两高坟”的理解,那就是指“桓公旧冢庐”和位于其“西北隅”的管仲墓。显然,《拟古》其八明显带有子建在临淄的生活印痕,所以这首诗是对《拟古》其六的呼应。诗人意在表明齐桓公和管仲那样互相信任、彼此依赖的君臣关系,是曹植心目中最为理想的君臣关系,而这种君臣关系在残酷的现实中已经不复存在。由于对历史的叙述和对曹彰、苏则的记忆混杂在子建的心灵世界当中,遂使本诗在语言层次上出现极度的混乱,但这种混乱的“意识流”恰好传达了子建追求君臣际会、朋友相知的心灵秩序,这是整肃中的纷乱,是严谨中的散漫,是无章法的章法。末二句:“此士难再得,吾行欲何求。”这是子建的自问,意谓曹彰、苏则那样的人已经难以再得了,自己已到东阿,复有何求?深深的失望,显露了一颗孤寂的心。

子建在鱼山之上的人生回眸至此结束。

作者:范子烨,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文学系教授。

编辑:王朝军 zhengshi5@sina.com